【节水故事】干涸纪元

南极洲火热的阳光，炙烤着早已干裂的房屋。又是将近半年的极昼，我躺在落满灰尘的石板上，静候死亡的到来。
 

我早已严重脱水，在永不停息的幻觉下苟延残喘地呼吸着。石窗外万里无云，要不是这骇人的高温，今天本应也是祥和的一天。
 

不止此时，世界将会永久地祥和下去，直到我——最后一个人类——离开这里。
 

弥留之际，我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地球一片硝烟弥漫的景象。
 

工业排污管肆意地污染着每一条曾经清澈见底的河流；酸雨时不时光临肮脏破败的城市；就连深藏于地底的地下水也没能幸免，过度的开采使地面塌陷，伤亡事件时有发生……
 

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总是因为忘记关水龙头而被妈妈打。
 

后来，我上了中学，明白了地球上的淡水资源十分稀缺的现实。于是，我写了一封呼吁节水匿名信，被校长看中，在周一的全校升旗仪式上宣读。可当我看见同学们捧腹大笑的模样和略带嘲讽的眼神时，我的心十分痛。
 

不久，便得知了某国公开向太平洋中倾倒核废水的消息，我的内心闪过一丝不安：放射性污染将断绝所有靠海水淡化技术获取淡水的国家的未来之路。我想要写一篇文章控诉，可再次想起同学们的样子时，我默默地放下了笔。
 

大学毕业后，饮用水供应价格暴涨，引起了城市暴动。曾经因为比特币暴跌而倾家荡产的人们开始炒淡水。这一次他们成功了，赚得盆满钵满。地球上的淡水水体几乎无一幸免地被严重污染，各国政府几乎同时背叛象征和平的《南极条约》无底线地开采人类最后的固体水库。全球变暖导致冰川大规模融化，平原地区遭受大洪水洗劫，一片混乱。洪流过后，一片萧瑟。令人高兴的是，原本暴跌的淡水价格迎来了第一次回升，人们忘记了洪水带来的伤痛，满眼仅剩股市上指数增长的红色折线。
 

结婚不久，我被公司裁掉了。失去经济收入来源的我，也加入了炒淡水的大军中。我听到了赤道地区某两国因一个受污染的湖泊而产生军事冲突的消息，几乎同时，环境移民人数剧增，偷渡船只漂浮在辐射大海上，黑压压一片，为了防止国家利益受损，各温带国家只得采取极端的武力手段打击，死亡已经成了数字，像淡水的股价一样，节节攀升。
 

只是，好景不长，在我即将退休的时候，地球经济在一夜之间彻底崩溃。这次崩溃早已不是危机，而是资本时代终结的标志。一年后，我踏上了前往南极的船只，跟随着最后一批难民追求最后一线希望。在船上一次争夺淡水的殴斗中，我败下阵来，没有足够的淡水补充，妻子在踏上南极半岛的前一天，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没有孩子，失去了她，我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一整天颓废在空空如也的石屋中。救助会有时会送来物资，我全部积攒了下来。看着门外时不时发生的恶性事件，我沉重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是现在……
 

靠着攒下的物资活到了现在，即将面对的是全人类的消亡。
 

我只能回忆起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宇宙评判了。
 

这是一场人类的闹剧，由人类揭幕，由人类谢幕。幸运的是，我是谢幕者，是历史的终点。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名字，因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窗外一片静寂。
 

“这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啊，如果当时我们能够意识到，这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
 

光芒消失了，我再也没有了知觉。

 

作者：张子轩

西安铁一中学